Author: Venom
Rating: PG
Fandom: The Man from U.N.C.L.E (紳士密令)
Pairing: 蘇美 Illya Kuryakin / Napoleon Solo
Warming:
蘇洛舉起拳頭，再次重整架式，使勁揍向眼前的沙袋，左上到右下，一拳又一拳，節奏流暢。身上的黑色背心因汗濕而緊貼身體，褲子雖然有些尺寸不合，但不影響動作，他最後的迴旋空踢非常完美。
訓練場上空蕩蕩的，只剩蘇洛一人還在活動，他做完伸展動作後走向場邊，隨意將黏在額上的頭髮往後撥去，拿起水瓶仰頭灌了幾口，液體順著臉的輪廓往下滑落。
他看向牆上的時鐘，時間已接近午夜。
自從上一個臥底任務結束後，蘇洛就開始額外的秘密訓練，完全私下進行，沒打算讓其他人知道，尤其是那個傢伙。
夜晚無法消弭白晝的炎熱，不流通的空氣像鉛塊，難以擠入人類肺部，空調早在結束營業時就已經關閉，他也沒使用牆邊那幾台矮風扇，因為開啟後的聲音實在嚇人。這裡是採會員制的私人訓練場，位於地下三樓，十分狹窄，光中央的拳擊台就佔去大部分的空間，其他設備也都相當古老簡陋，幾乎不勘使用。
老闆是個退役的CIA幹員，顯然對訓練的概念還停留在上個世紀，會員數量屈指可數，即使如此蘇洛還是選擇關門後的夜深時段，獨自一人特訓。他可是付了不少錢給那個孤僻老頭，費盡唇舌才願意給他深夜包場，或許搬出他的真實身分會好辦些，但不讓任何人知道才是這件事的重點。
蘇洛一直都不是崇尚武力的類型，若情況許可，他會盡量讓衝突在不流血的狀態下結束，這是他的原則，如同對藝術與美的堅持，拿破崙‧蘇洛做個雅賊會比當特務更完美，無人能反駁。
而此時此刻，他應該擁著美酒和美人入眠，完全想不透為何會在此地浪費生命。
縱使蘇洛心底打死不願承認，但那場臥底任務的的確確影響了他。
一股臭味將他飄移的思緒拉回，蘇洛低頭往身上的背心嗅了嗅，汗酸味已經完全掩蓋住原本的古龍水，他內心無法克制地自嘲，這副模樣根本不是拿破崙‧蘇洛，比較像是另一個孔武有力的傢伙。
黑髮男人拍拍腦袋，最近想起某人的頻率逐漸增加，他也說不上來原因，大概是這種充滿過多男性賀爾蒙的場域，激發了聯想力。
蘇洛撈起椅子底下的路易威登包，拿出整套盥洗用具和二條乾毛巾，乾淨的底褲和三件套西服留在袋裡，他不想拿出來被此地汙濁的空氣弄髒，喔，還有這裡的浴室。若非蘇洛無法接受自己一身汗臭的走上大街，不然那衛生堪慮的淋浴區休想逼他走進去，甚至還沒有隔間，與監獄如出一轍。
訓練場被毫無規劃的各式設施瓜分，整體看上去非常狹窄，反倒空無一物的淋浴間相對地很寬敞，可散不去的霉味和發黃磁磚使人頭皮發毛。轉開水龍頭，流出來的水溫度微熱，蘇洛站在蓮蓬頭底下，仰著臉，至少水管的水是乾淨的，大概。
事情演變至今，他始料未及，至少過去的自己絕不會相信，蘇洛將全部的思緒清空，專注在眼前的動作，別去探究背後原因才是明智之舉。
他很迅速地將身上的肥皂泡沖乾淨，打算把水關上時，聽見非常細微的聲響，從訓練場傳來。蘇洛馬上停止動作，任水繼續流著，他環顧四周，浴室裡完全沒有可當作武器的東西，他抓起架上的浴巾，擺在水龍頭底下浸濕，接著雙手不斷扭轉，將之塑成一條帶有熱度的棍棒，若使用得宜，溼毛巾會是很棒的武器，但蘇洛對這種特殊的武打方式也只是略有耳聞，從未實戰過。
總比兩手空空來得強，他心想。
蘇洛彎下腰，緩步接近浴室門口，水聲為他提供完美的掩護，卻也暴露了所在位置，無論入侵者的目的為何，他的處境都很危險。
他蹲在門旁仔細聆聽外頭動靜，那的確是人的腳步聲，而且逐漸逼近，他擺好架勢，隨時準備應戰，打個對方措手不及。
門打開的瞬間，蘇洛輕巧地移動到門板背後，隱藏在死角處，耐心等待獵物落入陷阱。入侵者也很謹慎，步伐踏得很機警，並沒有直接走進浴室。蘇洛蹲伏著，從他的角度看不清敵人全貌，雖不知來者何人，但也沒理由手下留情，這段期間的秘密特訓激起他潛藏的戰鬥因子，無法抑制地在體內叫囂。
水聲持續迴盪，霧白的蒸氣席捲室內，形成一道毫無遮蔽作用的白牆，而那人貌似已經卸下心防，緩慢步向陷阱。瞬間，蟄伏已久的獵人猛地向前，使勁一擊，手中的毛巾筆直得朝入侵者的後腦杓打去，對方腳步踉蹌，但沒有倒地，蘇洛再次發動攻勢，兩腳連續踢向對方後腰，這回總算是將那人撂倒。
入侵者人高馬大，而且非常結實，起先蘇洛沒有使出全力，不過後續的攻擊可就毫無保留，對方絕非省油的燈，承受了多次重擊才倒下，強壯得像隻熊一樣。蘇洛穩住氣息，重新將毛巾捲好，保持安全距離，那人此刻正面朝下趴在地上，一動也不動。
蘇洛仔細打量入侵者，成年男性，頭上戴頂扁帽，穿了件深褐色夾克，相當普通且不起眼的裝扮，唯獨渾身肌肉異常發達。
無論如何，別死啊。蘇洛心底無聲地哀嚎，他的確是為了增強體技才進行訓練，但殺人可不在他的特訓計劃中。
「先生？」黑髮男人小心翼翼地接近，並蹲下身觀察。「你．．．．．．沒死吧？」
倒地的男子毫無反應。
浴室內的蒸氣緩緩散去，熱水八成已燒盡，寒意逐漸爬上他光裸的身軀，蘇洛重重呼口氣，頭皮發麻感使他忍不住發顫，更糟的是，眼前那人越看越不對勁。
蘇洛無奈地伸手握住對方的肩膀，試圖喚醒他。「喂，醒醒．．．．．．」
突然，一隻手從旁竄出，攫住蘇洛的右腳踝，力量之大使他整個人重心不穩，直接往後摔在發黃又滿是水的地板上。
後腦遭受重擊的暈眩使他眼前瞬間一片漆黑，蘇洛下意識用手護住頭部，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妙，他甚麼都看不見，甚至連站起身都有困難。
入侵者不知何時恢復了知覺，可能從頭到尾都只是倒地裝死，誘騙他失去戒心，蘇洛痛恨自己的心軟和大意，或許加強體能對他來說不是最重要的課題，而是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殺手。
像個冷酷的KGB。
「．．．．．．妞災？」
對方的嗓音有些沙啞，被嘈雜的水聲掩蓋，或許是暈眩的緣故，聲音呈現慢速播放的狀態，聽上去十分滑稽。
但蘇洛依舊無法動彈，視力也尚未恢復，他不斷眨著眼，只見一團巨大的黑影直直逼近。
「老天，尼聽得見窩說話嗎？索漏？」
一張厚實的大手拍著蘇洛的臉頰，觸感因掌上的繭而粗糙，力道卻溫柔得過分。
科里亞金？
黑髮男人像彈簧似地坐起身，差點與那人撞個正著。
「冷靜點，牛仔！」KGB的眉心緊皺，雙手攫住他的臉。「你還認得我吧？」
蘇洛冷不防打了個哆嗦，寒意直衝腦門，不知是否因為如此，眼前的景色開始聚焦，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，那是張熟悉的臉，上頭所有細節他都很清楚，尤其那雙眼，湛藍如晴空的瞳孔，銳利且攝人。
「化成灰都認得。」他將頭往後傾，讓自己的臉離開對方的手。「你來這裡幹嘛？」
「那你又在這裡幹嘛？」科里亞金抬起下巴，雙手環胸，這動作總讓他像個十足的混帳。「大半夜跑到一間破爛健身房？」
蘇洛兩手一攤，神情無奈地道。「這還不夠明顯嗎？」
「大半夜跑到一間破爛健身房洗澡？」KGB幾乎是用鼻孔噴出這句，滿臉嘲諷。
「不行嗎？」
「這裡跟你喜歡的調調。」科里亞金撇嘴，將老舊的浴室徹頭徹尾打量一番，最後停留在發黃又點點霉斑的磁磚上。「嗯，有些落差？」
「我非常感激你對我的了解與關心，伊利亞。」蘇洛說，寒毛直豎的肌膚提醒他目前未著寸縷。「所以，我現在能去穿上衣服了嗎？」
科里亞金突然噤聲，視線迅速掃過坐在地上的黑髮男人，雙眼發直，貌似有些手足無措，他清了清喉嚨。「喔，嗯，抱歉，快去吧。」
蘇洛馬上站起身，他凍得連吐槽和白眼的力氣都沒有，只想快點把自己弄乾，穿上衣服離開。
然後，就跟喜劇片裡的老梗情節一樣，想在浴室裡奔跑的男人因為腳滑，而摔個四腳朝天，接著會聽見觀眾的哄堂大笑，蘇洛鮮少看這類型的戲劇，也從不感興趣，只認為螢幕裡的人又蠢又可憐。
重點是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幹出相同的事，還光著身子。
「小心！」
科里亞金的喊聲似乎讓地板都為之震動，他身手敏捷俐落，與高大魁梧的身材呈現極大對比。
蘇洛起先閉著眼，準備迎接背部重擊，但一雙有力的臂膀硬是將他帶離了地心引力。
他不用睜眼也知道現在的狀態，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大男人攔腰摟著，彷彿在跳雙人舞似地雙手緊握。
肌膚接觸的部分讓黑髮男人感到異常灼熱，不知是那人的體溫還是自己的錯覺，暈眩似乎又悄悄鑽回他的腦袋，心跳急遽加速。
「抱歉。」KGB說，以驚人臂力將蘇洛撈起，並扶穩他站直，收手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議。
科里亞金撇過頭，背對蘇洛，姿勢非常生硬。「我．．．．．．我很抱歉，痾，總之我不該亂碰，痾，你知道的。」
回答他的只有汩汩水聲，還有老舊浴室門發出的咖噠聲。
金髮男人馬上轉身，赫然發現整間浴室只剩他一人。
「該死！」他低聲咒罵，邁開大步朝門走去。
突然，門又發出相同聲響，有人從外頭猛地推開，優秀的運動神經救了科里亞金，他的緊急剎車免去腦袋被撞擊的命運。
「喔，我的錯。」蘇洛從門後探出頭，微濕的髮絲黏在額上，盯著臉色難看的KGB說。「我只是想進來關水而已。」
高個男人將手放回臉上，再次轉過身去。「老天，快給我去穿上你該死的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別激動，科里亞金。」黑髮男人緩緩踏進浴間，語調恢復了平時的自信優雅，與方才的慌亂截然不同。「我這模樣有那麼失禮嗎？」
「廢話少說，你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只是頭髮沒乾，襯衫還有幾顆扣子沒扣好，有必要這麼誇張嗎？」
KGB的手指默默打開一條小縫。
「如何？」蘇洛的手離開褲子口袋，慵懶地將頭髮往後梳理。「真意外你對穿衣特別講究。」
「不知羞恥。」科里亞金立刻把手放下，臉色微微脹紅。「這樣對我很好玩嗎？」
「不知羞恥？是你三更半夜像賊一樣闖入這裡。」
「拜託，我怎麼知道在這裡的人是你？」
「喔，所以若是別人的話，你就會痛下殺手囉。」
「當然！」
蘇洛雙手環胸，瞪著眼前的高個男人，等他解釋。
「聽著。」科里亞金焦慮地拿下頭上的帽子，在手上捏成一團。「我以為你是科夫頓說的壞人。」
蘇洛瞇起眼，他感到事有蹊蹺。「你認識這間健身房的老闆，賽謬爾‧科夫頓？」
「我．．．．．．」KGB轉轉眼，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。「我以前跟他一起工作過。」
「然後？」蘇洛挑眉，完全不打算提醒他，賽謬爾‧科夫頓經營這間健身房以前，是個CIA幹員。
「上週我偶然在酒吧遇見他，說他的健身房有個很奇怪的客人，要求打烊後的時間獨自訓練，形跡可疑，所以才委託我來調查。」
前CIA拜託KGB？黑髮男人勾起嘴角，這事越來越有看頭了。
「而且嚴格說起來，完全是你的錯，牛仔。」
「不好意思。」蘇洛提高音量，不悅地道。「我沒聽錯吧，你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？」
「深夜一個人跑來訓練，又打扮得那麼體面。」科里亞金用手指著蘇洛全身上下。「任誰都會覺得你很可疑。」
「我不認為打扮體面上健身房有甚麼好可疑的。」
「來這種破爛的三流地方當然可疑。」
「你就老實說吧，伊利亞。」蘇洛開始厭倦這段鬼打牆的對話，更何況他無法忍受謊言。「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，毫無邏輯可言嗎？」
「無論你信還是不信，我從沒對你說過謊。」蘇洛說，沒有任何事物比發自內心的實話還要真摯動人。「我不僅只是希望，伊利亞，我想全心全意地信任你。」
KGB再次陷入沉默，他低頭看著黑髮男人，嘴巴打開後又硬生生闔上。
「我獨自特訓的理由，」
史上頭一遭，蘇洛決定率先坦白。「純粹就只是不想被你知道罷了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我厭惡使用暴力解決問題，一直以來，我認為文明人的作法，就是避免衝突。」
「結果到最後，」蘇洛撇過頭，看也不看對方，承認這事對他來說尤其困難。「我發現我辦不到。」
「因為我無謂的堅持，使得任務差點失敗，害我的搭檔陷入危機。」
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所以我決定向你看齊。」
總算說出來了，從上個任務以來糾纏他至今的心魔，一股腦傾洩而出。
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應該很好懂吧？就是像你這樣．．．．．．」
他試圖用眉心擠出一條深溝，嘴角往下拉長再拉長，讓臉色難看得像是剛吞了顆解除引信的手榴彈。
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尷尬的死寂。
KGB不發一語，像座山似地矗立，蘇洛停止愚蠢的臉部模仿，搔搔頭，將手再次插回口袋，有些後悔太早把水龍頭給關了。
「基本上美國人都不怎麼聰明，但你或許是其中最笨的那個。」科里亞金說，面無表情的臉讀不出情緒。「告訴我，牛仔最擅長的是甚麼？」
黑髮男人心底默默鬆口氣，他抿唇，不該懷念這種尖酸刻薄的對話模式。「 拿著套索騎在馬上？」
「沒錯，所以下一次，你乖乖做你自己就好。」
蘇洛抬頭看向KGB，那個老是皺眉的男人神情剽悍，不苟言笑，與溫柔體貼永遠劃不上等號。
但是，似乎又有某處逐漸變得不同。
「心軟了嗎？Peril。」
「怎麼可能。」科里亞金秒答，送給對方一個大白眼。「從第一次合作，我就沒期望過你能在作戰方面給予什麼協助。」
蘇洛垂著眼，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，伸手拍了拍KGB的肩，他太清楚某人就是吃軟不吃硬。「真可靠。」
科里亞金敷衍地笑了笑，他也很了解蘇洛，逢場作戲的能力驚人。
不過，他倒是發現了件有趣的事。
「嘿，雖然你看上去還是很虛弱，」KGB抓住蘇洛的手腕，一路往肩膀摸去。「不過手臂和肩膀，好像真的變壯不少。」
「科里亞金。」
「嗯？」
「摸夠了沒？」
金髮男人停止動作，手在蘇洛的胸前靜止，雙頰瞬間染紅。
「既然你這麼感興趣，」蘇洛勾起嘴角說，這男人真是每每都能帶給他驚奇。「那我們要來對打一場嗎？」
「好．．．．．．好啊。」
科里亞金話說完就立刻衝出浴室，老舊的門板發出今晚不知第幾次哀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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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iring: 蘇美 Illya Kuryakin / Napoleon Solo
Warming:
- 慶祝愚人節的短文噴發。
- 會發展成NC-17，請各位留意*///*。
- 預計於BIO5推出實體本。
Foolish People, Foolish Love PART.IV
訓練場上空蕩蕩的，只剩蘇洛一人還在活動，他做完伸展動作後走向場邊，隨意將黏在額上的頭髮往後撥去，拿起水瓶仰頭灌了幾口，液體順著臉的輪廓往下滑落。
他看向牆上的時鐘，時間已接近午夜。
自從上一個臥底任務結束後，蘇洛就開始額外的秘密訓練，完全私下進行，沒打算讓其他人知道，尤其是那個傢伙。
夜晚無法消弭白晝的炎熱，不流通的空氣像鉛塊，難以擠入人類肺部，空調早在結束營業時就已經關閉，他也沒使用牆邊那幾台矮風扇，因為開啟後的聲音實在嚇人。這裡是採會員制的私人訓練場，位於地下三樓，十分狹窄，光中央的拳擊台就佔去大部分的空間，其他設備也都相當古老簡陋，幾乎不勘使用。
老闆是個退役的CIA幹員，顯然對訓練的概念還停留在上個世紀，會員數量屈指可數，即使如此蘇洛還是選擇關門後的夜深時段，獨自一人特訓。他可是付了不少錢給那個孤僻老頭，費盡唇舌才願意給他深夜包場，或許搬出他的真實身分會好辦些，但不讓任何人知道才是這件事的重點。
蘇洛一直都不是崇尚武力的類型，若情況許可，他會盡量讓衝突在不流血的狀態下結束，這是他的原則，如同對藝術與美的堅持，拿破崙‧蘇洛做個雅賊會比當特務更完美，無人能反駁。
而此時此刻，他應該擁著美酒和美人入眠，完全想不透為何會在此地浪費生命。
縱使蘇洛心底打死不願承認，但那場臥底任務的的確確影響了他。
一股臭味將他飄移的思緒拉回，蘇洛低頭往身上的背心嗅了嗅，汗酸味已經完全掩蓋住原本的古龍水，他內心無法克制地自嘲，這副模樣根本不是拿破崙‧蘇洛，比較像是另一個孔武有力的傢伙。
黑髮男人拍拍腦袋，最近想起某人的頻率逐漸增加，他也說不上來原因，大概是這種充滿過多男性賀爾蒙的場域，激發了聯想力。
蘇洛撈起椅子底下的路易威登包，拿出整套盥洗用具和二條乾毛巾，乾淨的底褲和三件套西服留在袋裡，他不想拿出來被此地汙濁的空氣弄髒，喔，還有這裡的浴室。若非蘇洛無法接受自己一身汗臭的走上大街，不然那衛生堪慮的淋浴區休想逼他走進去，甚至還沒有隔間，與監獄如出一轍。
訓練場被毫無規劃的各式設施瓜分，整體看上去非常狹窄，反倒空無一物的淋浴間相對地很寬敞，可散不去的霉味和發黃磁磚使人頭皮發毛。轉開水龍頭，流出來的水溫度微熱，蘇洛站在蓮蓬頭底下，仰著臉，至少水管的水是乾淨的，大概。
事情演變至今，他始料未及，至少過去的自己絕不會相信，蘇洛將全部的思緒清空，專注在眼前的動作，別去探究背後原因才是明智之舉。
他很迅速地將身上的肥皂泡沖乾淨，打算把水關上時，聽見非常細微的聲響，從訓練場傳來。蘇洛馬上停止動作，任水繼續流著，他環顧四周，浴室裡完全沒有可當作武器的東西，他抓起架上的浴巾，擺在水龍頭底下浸濕，接著雙手不斷扭轉，將之塑成一條帶有熱度的棍棒，若使用得宜，溼毛巾會是很棒的武器，但蘇洛對這種特殊的武打方式也只是略有耳聞，從未實戰過。
總比兩手空空來得強，他心想。
蘇洛彎下腰，緩步接近浴室門口，水聲為他提供完美的掩護，卻也暴露了所在位置，無論入侵者的目的為何，他的處境都很危險。
他蹲在門旁仔細聆聽外頭動靜，那的確是人的腳步聲，而且逐漸逼近，他擺好架勢，隨時準備應戰，打個對方措手不及。
門打開的瞬間，蘇洛輕巧地移動到門板背後，隱藏在死角處，耐心等待獵物落入陷阱。入侵者也很謹慎，步伐踏得很機警，並沒有直接走進浴室。蘇洛蹲伏著，從他的角度看不清敵人全貌，雖不知來者何人，但也沒理由手下留情，這段期間的秘密特訓激起他潛藏的戰鬥因子，無法抑制地在體內叫囂。
水聲持續迴盪，霧白的蒸氣席捲室內，形成一道毫無遮蔽作用的白牆，而那人貌似已經卸下心防，緩慢步向陷阱。瞬間，蟄伏已久的獵人猛地向前，使勁一擊，手中的毛巾筆直得朝入侵者的後腦杓打去，對方腳步踉蹌，但沒有倒地，蘇洛再次發動攻勢，兩腳連續踢向對方後腰，這回總算是將那人撂倒。
入侵者人高馬大，而且非常結實，起先蘇洛沒有使出全力，不過後續的攻擊可就毫無保留，對方絕非省油的燈，承受了多次重擊才倒下，強壯得像隻熊一樣。蘇洛穩住氣息，重新將毛巾捲好，保持安全距離，那人此刻正面朝下趴在地上，一動也不動。
蘇洛仔細打量入侵者，成年男性，頭上戴頂扁帽，穿了件深褐色夾克，相當普通且不起眼的裝扮，唯獨渾身肌肉異常發達。
無論如何，別死啊。蘇洛心底無聲地哀嚎，他的確是為了增強體技才進行訓練，但殺人可不在他的特訓計劃中。
「先生？」黑髮男人小心翼翼地接近，並蹲下身觀察。「你．．．．．．沒死吧？」
倒地的男子毫無反應。
浴室內的蒸氣緩緩散去，熱水八成已燒盡，寒意逐漸爬上他光裸的身軀，蘇洛重重呼口氣，頭皮發麻感使他忍不住發顫，更糟的是，眼前那人越看越不對勁。
蘇洛無奈地伸手握住對方的肩膀，試圖喚醒他。「喂，醒醒．．．．．．」
突然，一隻手從旁竄出，攫住蘇洛的右腳踝，力量之大使他整個人重心不穩，直接往後摔在發黃又滿是水的地板上。
後腦遭受重擊的暈眩使他眼前瞬間一片漆黑，蘇洛下意識用手護住頭部，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妙，他甚麼都看不見，甚至連站起身都有困難。
入侵者不知何時恢復了知覺，可能從頭到尾都只是倒地裝死，誘騙他失去戒心，蘇洛痛恨自己的心軟和大意，或許加強體能對他來說不是最重要的課題，而是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殺手。
像個冷酷的KGB。
「．．．．．．妞災？」
對方的嗓音有些沙啞，被嘈雜的水聲掩蓋，或許是暈眩的緣故，聲音呈現慢速播放的狀態，聽上去十分滑稽。
但蘇洛依舊無法動彈，視力也尚未恢復，他不斷眨著眼，只見一團巨大的黑影直直逼近。
「老天，尼聽得見窩說話嗎？索漏？」
一張厚實的大手拍著蘇洛的臉頰，觸感因掌上的繭而粗糙，力道卻溫柔得過分。
科里亞金？
黑髮男人像彈簧似地坐起身，差點與那人撞個正著。
「冷靜點，牛仔！」KGB的眉心緊皺，雙手攫住他的臉。「你還認得我吧？」
蘇洛冷不防打了個哆嗦，寒意直衝腦門，不知是否因為如此，眼前的景色開始聚焦，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，那是張熟悉的臉，上頭所有細節他都很清楚，尤其那雙眼，湛藍如晴空的瞳孔，銳利且攝人。
「化成灰都認得。」他將頭往後傾，讓自己的臉離開對方的手。「你來這裡幹嘛？」
「那你又在這裡幹嘛？」科里亞金抬起下巴，雙手環胸，這動作總讓他像個十足的混帳。「大半夜跑到一間破爛健身房？」
蘇洛兩手一攤，神情無奈地道。「這還不夠明顯嗎？」
「大半夜跑到一間破爛健身房洗澡？」KGB幾乎是用鼻孔噴出這句，滿臉嘲諷。
「不行嗎？」
「這裡跟你喜歡的調調。」科里亞金撇嘴，將老舊的浴室徹頭徹尾打量一番，最後停留在發黃又點點霉斑的磁磚上。「嗯，有些落差？」
「我非常感激你對我的了解與關心，伊利亞。」蘇洛說，寒毛直豎的肌膚提醒他目前未著寸縷。「所以，我現在能去穿上衣服了嗎？」
科里亞金突然噤聲，視線迅速掃過坐在地上的黑髮男人，雙眼發直，貌似有些手足無措，他清了清喉嚨。「喔，嗯，抱歉，快去吧。」
蘇洛馬上站起身，他凍得連吐槽和白眼的力氣都沒有，只想快點把自己弄乾，穿上衣服離開。
然後，就跟喜劇片裡的老梗情節一樣，想在浴室裡奔跑的男人因為腳滑，而摔個四腳朝天，接著會聽見觀眾的哄堂大笑，蘇洛鮮少看這類型的戲劇，也從不感興趣，只認為螢幕裡的人又蠢又可憐。
重點是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幹出相同的事，還光著身子。
「小心！」
科里亞金的喊聲似乎讓地板都為之震動，他身手敏捷俐落，與高大魁梧的身材呈現極大對比。
蘇洛起先閉著眼，準備迎接背部重擊，但一雙有力的臂膀硬是將他帶離了地心引力。
他不用睜眼也知道現在的狀態，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大男人攔腰摟著，彷彿在跳雙人舞似地雙手緊握。
肌膚接觸的部分讓黑髮男人感到異常灼熱，不知是那人的體溫還是自己的錯覺，暈眩似乎又悄悄鑽回他的腦袋，心跳急遽加速。
「抱歉。」KGB說，以驚人臂力將蘇洛撈起，並扶穩他站直，收手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議。
科里亞金撇過頭，背對蘇洛，姿勢非常生硬。「我．．．．．．我很抱歉，痾，總之我不該亂碰，痾，你知道的。」
回答他的只有汩汩水聲，還有老舊浴室門發出的咖噠聲。
金髮男人馬上轉身，赫然發現整間浴室只剩他一人。
「該死！」他低聲咒罵，邁開大步朝門走去。
突然，門又發出相同聲響，有人從外頭猛地推開，優秀的運動神經救了科里亞金，他的緊急剎車免去腦袋被撞擊的命運。
「喔，我的錯。」蘇洛從門後探出頭，微濕的髮絲黏在額上，盯著臉色難看的KGB說。「我只是想進來關水而已。」
高個男人將手放回臉上，再次轉過身去。「老天，快給我去穿上你該死的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別激動，科里亞金。」黑髮男人緩緩踏進浴間，語調恢復了平時的自信優雅，與方才的慌亂截然不同。「我這模樣有那麼失禮嗎？」
「廢話少說，你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只是頭髮沒乾，襯衫還有幾顆扣子沒扣好，有必要這麼誇張嗎？」
KGB的手指默默打開一條小縫。
「如何？」蘇洛的手離開褲子口袋，慵懶地將頭髮往後梳理。「真意外你對穿衣特別講究。」
「不知羞恥。」科里亞金立刻把手放下，臉色微微脹紅。「這樣對我很好玩嗎？」
「不知羞恥？是你三更半夜像賊一樣闖入這裡。」
「拜託，我怎麼知道在這裡的人是你？」
「喔，所以若是別人的話，你就會痛下殺手囉。」
「當然！」
蘇洛雙手環胸，瞪著眼前的高個男人，等他解釋。
「聽著。」科里亞金焦慮地拿下頭上的帽子，在手上捏成一團。「我以為你是科夫頓說的壞人。」
蘇洛瞇起眼，他感到事有蹊蹺。「你認識這間健身房的老闆，賽謬爾‧科夫頓？」
「我．．．．．．」KGB轉轉眼，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。「我以前跟他一起工作過。」
「然後？」蘇洛挑眉，完全不打算提醒他，賽謬爾‧科夫頓經營這間健身房以前，是個CIA幹員。
「上週我偶然在酒吧遇見他，說他的健身房有個很奇怪的客人，要求打烊後的時間獨自訓練，形跡可疑，所以才委託我來調查。」
前CIA拜託KGB？黑髮男人勾起嘴角，這事越來越有看頭了。
「而且嚴格說起來，完全是你的錯，牛仔。」
「不好意思。」蘇洛提高音量，不悅地道。「我沒聽錯吧，你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？」
「深夜一個人跑來訓練，又打扮得那麼體面。」科里亞金用手指著蘇洛全身上下。「任誰都會覺得你很可疑。」
「我不認為打扮體面上健身房有甚麼好可疑的。」
「來這種破爛的三流地方當然可疑。」
「你就老實說吧，伊利亞。」蘇洛開始厭倦這段鬼打牆的對話，更何況他無法忍受謊言。「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，毫無邏輯可言嗎？」
「無論你信還是不信，我從沒對你說過謊。」蘇洛說，沒有任何事物比發自內心的實話還要真摯動人。「我不僅只是希望，伊利亞，我想全心全意地信任你。」
KGB再次陷入沉默，他低頭看著黑髮男人，嘴巴打開後又硬生生闔上。
「我獨自特訓的理由，」
史上頭一遭，蘇洛決定率先坦白。「純粹就只是不想被你知道罷了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我厭惡使用暴力解決問題，一直以來，我認為文明人的作法，就是避免衝突。」
「結果到最後，」蘇洛撇過頭，看也不看對方，承認這事對他來說尤其困難。「我發現我辦不到。」
「因為我無謂的堅持，使得任務差點失敗，害我的搭檔陷入危機。」
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所以我決定向你看齊。」
總算說出來了，從上個任務以來糾纏他至今的心魔，一股腦傾洩而出。
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「應該很好懂吧？就是像你這樣．．．．．．」
他試圖用眉心擠出一條深溝，嘴角往下拉長再拉長，讓臉色難看得像是剛吞了顆解除引信的手榴彈。
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尷尬的死寂。
KGB不發一語，像座山似地矗立，蘇洛停止愚蠢的臉部模仿，搔搔頭，將手再次插回口袋，有些後悔太早把水龍頭給關了。
「基本上美國人都不怎麼聰明，但你或許是其中最笨的那個。」科里亞金說，面無表情的臉讀不出情緒。「告訴我，牛仔最擅長的是甚麼？」
黑髮男人心底默默鬆口氣，他抿唇，不該懷念這種尖酸刻薄的對話模式。「 拿著套索騎在馬上？」
「沒錯，所以下一次，你乖乖做你自己就好。」
蘇洛抬頭看向KGB，那個老是皺眉的男人神情剽悍，不苟言笑，與溫柔體貼永遠劃不上等號。
但是，似乎又有某處逐漸變得不同。
「心軟了嗎？Peril。」
「怎麼可能。」科里亞金秒答，送給對方一個大白眼。「從第一次合作，我就沒期望過你能在作戰方面給予什麼協助。」
蘇洛垂著眼，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，伸手拍了拍KGB的肩，他太清楚某人就是吃軟不吃硬。「真可靠。」
科里亞金敷衍地笑了笑，他也很了解蘇洛，逢場作戲的能力驚人。
不過，他倒是發現了件有趣的事。
「嘿，雖然你看上去還是很虛弱，」KGB抓住蘇洛的手腕，一路往肩膀摸去。「不過手臂和肩膀，好像真的變壯不少。」
「科里亞金。」
「嗯？」
「摸夠了沒？」
金髮男人停止動作，手在蘇洛的胸前靜止，雙頰瞬間染紅。
「既然你這麼感興趣，」蘇洛勾起嘴角說，這男人真是每每都能帶給他驚奇。「那我們要來對打一場嗎？」
「好．．．．．．好啊。」
科里亞金話說完就立刻衝出浴室，老舊的門板發出今晚不知第幾次哀號。
《PART.IV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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